由美英澳核潜艇合作引发的美国、法国、澳大利亚的外交龃龉,延续到了日前举行的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罗马峰会。美国一头对法国致歉、一头则将责任“甩锅”给澳方,令法国深恨澳方“背信弃义”。澳方则有苦难言,对美法两国“欺软怕硬”的做法也无能为力。

美国“截胡”法澳之间的军火大单,固然有急于锐化亚太军力布局、进行大国竞争的考量,但也暴露了美国与盟友之间的矛盾。

海上霸权是美国超级大国地位的一大重要支柱。美国对威胁的判断,从来是基于“能力”而非“意图”,因而不仅要遏制所谓的竞争对手的海军发展,对盟国海军也时时暗加防范。

美国最忌惮的,是主战舰种齐全、能力综合全面的全球性海上力量,如鼎盛时期的英国皇家海军和冷战末期的苏联海军。反观二战后在美国“明枪暗箭”打压之下的日本海上自卫队,在沦为专司反潜及区域防空的地区性、“偏科”型海上力量后,只能退化为美国战车的“马前卒”乃至“螺丝钉”。

相比之下,海外基地遍布各大洲、数量仅次于美国的法国就成了美国重点防范的对象。法国海军的武器装备,从核动力航母、核潜艇到大型驱护舰一应俱全,并不断更新换代。更重要的是,法国惯于“独树一帜”,经常对美国闹“独立自主”。澳大利亚则独占一整块大陆,拥有“巨型岛国”这一独特地缘优势,近来又常以中等强国姿态谋求美国在印太地区的“副手”地位。其海军曾装备航母,近年又在全面打造远洋战力,颇具“升格”潜力。美国这次“截胡”法澳核潜艇合作大单,正中两国要害,使两国海军面临“瘸腿”的风险。

因本国及欧洲军火市场容量有限,法国急需拓展海外军售,以盘活海军的资金链。这次丢失大宗生意,法国不仅有当下的切肤之痛,后续更要面临银根紧张的压力,甚至可能影响刚刚上马的新航母等大项目。而科技含量极高的核潜艇,无论建造还是维护都耗资惊人,堪称“吞金巨兽”。对于澳大利亚来说,发展核潜艇虽然是军力提级的大动作,但在军费和技术上很容易由此被“套牢”。而且,在核潜艇交付后的使用和维护上,澳大利亚恐怕也不得不仰美国之鼻息。

换一个角度观察,美国此举也是其重塑同盟体系的重要一环。美国建构和维系的同盟体系,本质上是一种基于战略资源和实力对比失衡的“非对称”关系,各盟国只能唯美国马首是瞻。因此,对欧盟共同防务、日韩情报合作之类盟国间搞横向串联另起炉灶之举,美国从来都是软硬兼施、极力打压。俄外长拉夫罗夫近日表示,美国与其伙伴国是“君主-家臣式关系”,可谓一针见血。这次核潜艇合作风波“善后”过程中,一度热络的法澳关系出现难以修复的裂痕,无疑正中美国下怀。

同时,美国以盎格鲁-撒克逊血统为依托,另建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“小群”,使之与“五眼联盟”充当“核心朋友圈”。这种对盟友“讲亲疏远近、分三六九等”的做法无形中增加了其与其他盟国之间的离心力。对法国感同身受的欧盟在“抱团取暖”,加速共同防务进程,将“欧洲军”建军提上议事日程。法国则着手与同样不被美国当“自己人”的印度、印尼、马来西亚等国一道,试图构建印太地区新伙伴体系。美国损人利己的事情做多了,自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引起盟友的反弹。